小祠堂里，姨太太们站了一溜，却无一人肯施以援手，只冷眼旁观着，时不时劝上一句，“我说四妹，你就招了吧，瞧把老爷气成什么样了？”
“就是。你不是一向敢作敢当吗，如今都捉奸在床了，居然还敢抵赖，我劝你啊，早说早好。”
“唉，难怪人家都说‘婊子无情、戏子无义’啊，那下九流的地方能出什么干净人儿，依我看，夏绾都不一定是老爷的种。”
挨打的女人原本只是沉默，听到女儿的名字才有了反应，红着眼断喝一声，“你胡说！”
三姨太甩了甩手帕，“我胡说什么了？咱们夏家的女儿个个温柔贤淑，哪个像你家夏绾，天天皮的上房揭瓦，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混混的种？”
拎着鞭子的夏家家主夏海平，听到这话双眸更添阴郁，举起手来又是一鞭狠狠抽下，“招不招？”
女人疼得一抽，嘴角却溢出苦笑，欲加之罪，让她招什么？
“姆妈！”
脆生生的喊打破了一室冷寂，八岁的夏绾刚刚放学回来，就被刘妈截住，说她阿娘四姨太要被老爷打死了，让她赶紧过来救人。
家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，老爷最疼的孩子就是夏四小姐，夏绾。
夏绾像极了四姨太，一双桃花眼自带风韵，只是如今充满了惊恐与惶惑，扑倒在女人面前，“姆妈，这、这是怎么了？”
她跪在地上，仰望着威严的父亲，“爹爹，为什么要打姆妈，她犯了什么错？”
“这跟你无关，滚开。”
曾经慈爱的父亲现如今已经变成了凶恶的刽子手，不顾夏绾的求情，一鞭一鞭地打在女人身上，夏绾拼命护着，“不要！不要打我妈！”
于是，她也不能幸免，一会儿功夫身上便挨了数鞭，疼得直哆嗦。
眼看阿娘的血越流越多，气息也越来越弱，夏绾暗道不妙，猛地一伸手截下了父亲的鞭子，哭求道：“不能再打了，姆妈和肚子里的小弟弟会没命的。”
“哼，我今天就是要他们死在这里！”
夏海平要将鞭子抽回，却被夏绾死死攥在手里，他一怒之下甩了她一巴掌，从旁边抽屉里掏出一只枪，对准了夏绾。
“再不滚开，你也死！”
他盛怒之下直接摁开了保险，夏绾吓得一时呆住，倏然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，只听“砰”的一声，一朵巨大的血花溅了她满脸。
……
“不要！”
夏绾猛地翻身而起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，一抚额头，全是冷汗。
她又做噩梦了。
海轮的汽笛声嘟嘟响起，很快就要到天津卫了。
夏绾平定了一下心绪，将床头一本英文版的医学著作合上，放进皮箱里，目光落在一份报刊上，大字标题写着，【一代名伶梅晓娥逝世十周年】。
旁边，还附有她阿娘的照片，一身行头，满目风韵。
阿娘临死之前，只留给她七个字，“活着，好好活下去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