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我初二，我妈忽然离家出走。我每天一放学就缠着我爸问我妈有没有消息，他总是躲躲闪闪。
期末答案一结束，我爸跟我买了一张回老家的车票，叫我回外婆家去。
“等你暑假结束，你妈会去接你，等着吧。”
“她还会回来吗？”
我爸从裤兜里掏出个烟盒，浸了汗湿皱得像一团废纸，右手握住盒子底部，在左掌心里轻敲，弹出一根同样皱巴的烟。
五块一包的黄果树。
“回啊，怎么不回？跟你说多少遍了，你妈就是和她那几个啥…… 闺蜜！玩儿去了。”
我爸深深吸了口烟，像是被烟熏得不自觉眯眼，额头拧出大大的川字。
骗小孩呢？妈在城里哪有什么闺蜜，那倔脾气没跟左邻右舍的大妈们打一架就是好的，能跟谁出去旅行呢？更重要的是，咱们家哪有那闲钱。我不仅知道这些，还清楚我爸忽然让我回外婆家过暑假的意思，七八年没有回去过，怎么忽然想到叫我回去呢？一定跟我妈有关系。
大人总爱把小孩当傻瓜糊弄，完全不懂孩子内心真实的想法。
我看他身上衬衫脏兮兮的，黑裤子上也占了不少泥，多半是工地带回来的。心想，我妈多半就是嫌他既穷又邋遢，年纪大了也不帅了，才会消失这么久的。
大巴车引擎发动，我爸匆匆跑上车，塞了一大包零食到我怀里。还在嘱托我路途中看好自己的包、回家要主动帮外婆干活啊之类的事。
前面卡座的椅背下方，有一个晴纶布缝制的口袋，袋子里斜放有一张报纸。被我爸顺手拿走了。我心里那点感动不舍瞬间消失，连报纸也要捡免费的看？
“爸，你还是好好拾掇拾掇自个儿吧，看你的打扮，我要是妈，我也不跟你过。” 头伸出车窗，冲我爸说完这话，车子就出发了。
车站仿佛成为某种遥远的背景，一点点被抛在脑后。我探头看我爸，见他还愣在原地，一直看着我的方向。
很快，城市也被抛在身后。
午后的阳光热辣，空气湿濡滞重，大巴车下高速后速度瞬间慢下来。车窗里的景色变成山和树，很快让人丧失兴趣。时间在山野空间中仿佛一下被拉长十倍。
车里很闷，充斥着各种难闻的气味。食物的、阴干的布料，以及人的皮屑。我把零食装进书包，一点胃口也没有。
起身走向隔壁卡座，拿起椅背口袋里头的报纸。
“xx 警方成功抓获一名在逃犯罪嫌疑人，返还受害者诈骗资金十万元……”
